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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:卡佛 再读一次能读懂爱情吗
2015-03-20   来源:      [ ]

苏七七

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 [美]雷蒙德·卡佛 着 小二 译 译林出版社  2010.1


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是一本薄薄的短篇集,收十七篇小说。看着书时,文字像是在一个隔得很远的地方,一种无法置身事外的痛苦感却侵袭而来。

这本书里的人,尽是一些失败者。他们或者失去了工作,或者失去了婚姻,家庭。为什么会失去?这倒真是一言难尽……也许因为不知道生活的目标在哪里,意义和价值是什么,还没来得及起飞,生活就已经变成了各种东西,牢牢地粘在你身上,让你动弹不得,只能像一个被翻过身来戏弄的甲虫一样慌张地动弹着六条腿……等你好不容易翻过来,下一次戏弄又莫名其妙地来到。不能理解的就不理解了,无法解释的也不再解释,反正已经被贴上了一个“失败者”的标签,就像一只甲虫,但卡夫卡那只还有很大的现代主义困惑,这只已经没有了。它只是有时还有一声呜咽,或者一个动作。这声呜咽或者这个动作应当被其余的成功者唾弃,但是雷蒙德·卡佛都把它记录了下来。那么清晰,无法忽略。让每个人都不得不惊艳这么个小片刻或小场景,刺激出痛苦感、惊惶感或者更微弱一些的,不自在感。这个世界是有问题的,人是有问题的。

雷蒙德·卡佛并不解释前因后果,失败者也都是失语者。他们无从为自己辩驳,只有雷蒙德·卡佛对他们寄予了同情。当然,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,他其实是在理解并同情自己的处境。不管是因为怎样的社会原因或自身原因,一个“人”,落到这一步,无论如何也是让人痛苦的。不管你有没有这么失败,但失败的阴影就像一个众人绝口不提的预言,持续在现代社会的上空盘旋——每个人都有机会成功!每一本励志书籍都这么写。而每个人也都有机会失败,都有机会在院子里提着酒瓶变卖曾经的人生。

成功者,或者说精英,都是比较擅长表达的人。一者他们的语言能力比较好,二者也因此有了话语权。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里,心脏病医生梅尔·麦克吉尼斯喋喋不休地谈论爱情,他似乎什么都懂,他能够有条理地说明妻子的前夫,一个失败者,用粗暴执拗的方式表达出来的爱情,不算爱情。但搁在他自己身上,他希望能有一群狗日的蜜蜂把前妻蜇死,因为她会过敏。——只能伤害自己与能够伤害别人,这是两种类型的人。后者能给失语者贴上标签,同时也给自己,用完全不同的标准。

雷蒙德·卡佛写梅尔·麦克吉尼斯这样的人物时,也不让自己显得愤慨或参与评论,也一样只是像摄影机一样摄下相关的画面,加上同步录音而已。世界就是如此,有一种力量把人都吸走了,他们,成了黑洞中或失语的或喋喋不休的肉身。这是什么呢?工业社会?消费社会?历史裹挟着我们,每个人都无从抗拒,没有整体了,没有统一了,没有一个山清水秀的自然与一个优美深邃的思维向度。头顶的星空与内心的道德都已不复存在,碎片们组成了一个漩涡,加速度!加速度!推向虚空。

黑洞的另一面是什么?爱丽丝的镜子背后,有无别境?在《大教堂》里,卡佛变得温情了些,在人与人的善意中为碎片寻找互相的接触。而这本更早一点的,他在更困顿的情况下写成的《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》完全是一片冷寂的旷野,孩子们将石子掷进烟囱,爬上屋顶的男人掏出石头,扔得远远的,他尖叫,“再来!”并不知道要扔什么,扔向哪里。取影框里只有他自己。一个绝望的人被搁在一个很高的高处示众,可笑地与空气搏斗。

我特别喜欢《所有的东西都粘在了他身上》这一篇,故事的叙事者是一个老人。“事情在变。”他说,“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变的。但总是在不知不觉中,也不按照你的愿望来变。”这本书,算是对我们的一个提醒。


来源:新京报  发布时间:2010年2月6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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